来真的了?戏班班主瘫在戏台上,浑身抖成了一团。他是夜戏唱多终遇鬼了。
这时河面上的雾气越来越浓,船舱距离戏台也就是四五米远近,就这样,已经看不清戏班老板的状况了。船舱里本来等待上台的戏伶们,这时脸色也全白了,别说上台了,就连这船舱也出不去了。
我握住了枪柄,想冲出去把戏班老板抢回来,没想到被孙胖子一把拦住,说:“再等会儿,就喊了一声,看看情况再说。”
我还没等说话,就听见上面戏台上“咚”的一声,好像有什么东西扔到了戏台上。这只是第一响,紧接着,船舱顶上噼里啪啦就像下了一场冰雹。有几个拳头大小的物件滚落到船舱入口处,我捡起来,是个黄澄澄的金元宝,掂量了一下,起码有一斤。
上面的元宝雨下了能有将近一分钟才停住。安静了一会儿之后,就听见上面戏台上的戏班班主颤颤巍巍喊了一句:“大成班谢赏!”
我和孙胖子前后脚冲出了船舱。这时外面的雾气小了很多,就见上面整个戏台连同甲板上,散落着上百个大小不一的金银元宝。戏班老板已经脱下了戏袍,正龇牙咧嘴往戏袍里塞元宝(后来才知道,刚才有十来个元宝打在他身上,还好已经护住了要害)。
“你们都死人啊!上来谢赏啊!”戏班老板看见我和孙胖子上来,脸色一变,对着船舱里自己的人吼道。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是已经六十多不到七十的萧老道,他也已经脱了道袍,上来之后就一个劲儿地往道袍里划拉元宝。和戏班老板不同,萧老道一言不发,而且只拣黄的,不要白的。
“再不上来就没有了!”戏班老板瞪着萧老道,眼睛差点瞪出血来,他都这么喊了,船舱下面才有几个胆大的露出了头。
看见成百个金银元宝,那些唱戏的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。有样学样,纷纷学着他们老板和萧老道的样子,脱下戏服往里面装元宝。很快,戏台和甲板上的元宝被打扫一空。
除了我和孙胖子之外,船上面每个人提着一个装满元宝的包袱(萧老道的包袱不是最大,却是最沉的)。他们好像都忘了今晚来到船上的目的。
就在这时,一个唱小花脸的武丑没有站稳,身子一晃,人倒在了船上。还没等众人明白是怎么回事,戏船猛地一晃,差不多一半的人都摔倒在甲板上。萧老道最先明白过来,大喊道:“接着唱啊!”戏班老板也反应过来,连喊带骂将众戏伶撵回船舱,随后哆哆嗦嗦地将录音机的磁带倒到刚才的位置,端了个架子重新唱了起来。
可再唱就不是味儿了,可能是因为从惊吓到惊喜的跨度太快,戏班老板已经完全没有了唱戏的状态。荒腔走板不说,有的地方甚至连戏词都连不上了。忘词的地方他含含糊糊就给对付过去了。他这么干,真是对应一句老话了—你糊弄鬼呢?
事实证明,鬼是不好糊弄的。开始,戏班老板刚走调时,戏船也就是轻微晃动几下,想不到越是这样,唱戏的越害怕,后来直接把词忘了。就在戏班老板含含糊糊唱完,以为糊弄过去的时候,河面上无风起浪,整个戏船开始左摇右摆,晃个不停。这还不算,本来已经消失得差不多的浓雾又冒了出来,这次别说雾里晃动的人影了,就算他们脸上的眉目鼻眼儿,我都看出六七成了。
戏班老板颤颤巍巍地拜了个四方仪,还想说点什么。他还没张口,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种惊悚的声音,这种声音就像是成千上万的人同时在你耳边磨牙,又像是用类似刀尖一样尖利的物体,在玻璃表面上一道一道划着。
戏班老板看不见阴雾和雾中人,但是那种声音,他倒是听得一清二楚。极度惊恐的戏班老板想往船舱里面跑,跑了没有几步,整个人突然倒吊着浮在了半空中。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他的一只脚牢牢抓住,将他提在了空中。
不出去不行了!我拔出手枪,从船舱中跳了出来,对着戏班老板上方雾气最浓的部位就是一枪。中枪的位置响起一声尖厉的惨叫。雾气顿时黯淡了下来,戏班老板也从半空中掉了下来。
这时,孙胖子也跑了出来,对着几个雾气相对较浓的位置就是几枪。随着他的枪声,又响起几声惨叫。等枪声停止时,雾气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,船身的抖动也停止了。
再看戏班老板,他正躺在甲板上吐着白沫。孙胖子过去看了一下,他只是惊吓过度,晕厥过去。
孙胖子哼了一声,说:“看你还敢不敢唱鬼戏,要钱不要命。”
船上的人已经吓破胆了,今晚的经历应该够他们几个月消化的。有点意外的是,那个萧老道的脸色一点都没有变,我开枪之后,他就一直不错眼神地盯着我手里的手枪。
嗯?这老萧是什么意思?看他的架势,好像之前就见过这样的手枪。就在我们这些人准备下船的时候,岸边上闪出两道手电筒光亮,“沈处长,孙厅长,刚才是不是有人开枪了?你们那儿没事吧?”
说话的是乡派出所所长熊跋,他身后跟着的是我们村长。由于听见枪声,不知我们这儿出了什么事,加上跑得太急,熊所长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,他高大的身躯被一件湿漉漉的警服包裹着,看着有些可笑。